此刻,就在我在键盘上敲击的此刻,太平洋的彼岸已经正式地步入了2024年。
将所有的计划都暂时搁置,给自己留点空,回忆一下已过的2023年。
印象中好像2023年并没有发生很多事,但是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。在新大陆的新生活总有一段适应期,曾经的过往在这里好像都不太重要了。
我已经越来越习惯吃起像金拱门这样的快餐,上餐速度快、相对卫生而且不用给小费是它的优点,而口味嘛,是绝对比不上中国的麦当劳的。偶尔,我也会去吃中餐,有些很出名的快餐店,量大便宜,吃过几次之后很快就腻了。还有有些港式茶餐厅,服务员的态度冷淡,但是比较符合我的口味,然后就是玲琅满目的自助餐厅,火爆到需要排队的韩餐或日料店。
他们都很好,只是我也偶尔会怀念起记忆里的味道。
在离我家不远的街上,经常有到凌晨4点还灯火通明的夜市,有家开了(至少)十几年的宽粉小店,就在那条街上,几乎24小时营业。十几岁时,每次和朋友通宵后,第二天清晨回家的路上,一定会在这家点一碗粉或面,在配上虎皮鸡蛋、香肠和蓑衣干子这些小料,5块钱人民币就能吃得舒舒服服。十几年来,这家店的价格也几乎没有涨过,可惜在疫情过后,他们就远走返乡了,原地址开了家便利店。不知道这辈子剩下的时间,还能不能吃到年少时,那触手可及的滋味。
后疫情时代,封控仍然断断续续地,夜市也显得冷清。因为工作原因,我时常通宵达旦地坐在电脑前。半夜出门的习惯,也多是在这时养成的。晚上街道的静谧,给我一种安全(当然,如果在国外的话晚上最好不要出门)和自由感。半夜我经常去的,有一家叫做“中百罗森”的便利店,稍微吐槽一下,罗森在武汉的覆盖率就好比全家在上海的覆盖率一样。罗森经常会有那种季节限定的选品,每次路过或者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,都会让我有种——“要不要去罗森看看”——的想法。而他们家比较常备常有的餐品,有:固定套路的盒饭、紫菜卷、寿司、冰绿豆汤。这些都是我每次会固定买的,再买一瓶元气森林或者健怡可乐,就是我半夜采购的完全体了。
除了做一个夜猫子,我也经常会起一个大早去吃早餐。我个人最偏爱一家的早餐店,是家开在我家旁,大概200米远的小店。还记得网上流传过一个段子吗?大意是说,最好吃的本地美食一定都不是那种连锁店,反而是开在市井的苍蝇小馆。我家离硚口码头很近,过去有不少码头卸货工人,所以早上吃的都是简单、粗犷但又极其果腹的餐品。比如:热干面、糊汤粉、豆皮、烧卖等等。而这家馆子的热干面,恰好就是一绝,毫不夸张的说,我吃过不同地方不同餐馆——连锁的或不连锁——的热干面,都没有这家馆子下出来的味道好。凌晨五点,天蒙蒙亮的时候,我就经常看到他们在煮面,再抖开,摊凉。热干面的最要紧的口感——筋道,就来自于这一个过程——繁琐但必要。开店的是一个比我妈小些的嬢嬢,人美说话也温柔,每次我去买面时,都会问我——“儿子,吃点什么”。印象里,从初中起她就在这开店了,之后又有个长相英俊,身高挺拔,留着寸头的叔叔到这家店工作,叔叔对我很好,吃面的时候经常帮我冲一碗热气腾腾的蛋酒。热干面配蛋酒,就和豆浆油条那般,真真是绝配。后面因为工作原因,我搬到了光谷,很少再住家里了,后来更是远渡重洋,再也寻不到那记忆中的那味道了。
每种食物给舌尖带来的记忆,就像一首很久没听过的老歌,再次品味到时,总总叫人回想满篇,点点泪滴。
长堤街的另外一侧,是登上过“盗月社”节目的美味汤包,在热闹凌乱的夜宵一条街的拐角,在人声鼎沸的夏夜深处,保留着我珍贵的回忆。当然了,现在说起汤包,大家都觉得是上海的美食。但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,汤包简直就像是用魔法制作而成的本地特色。薄薄的面皮下,究竟是如何把流动的汤汁包裹进去的?中学时,记忆犹新的第一次,放学回家后,母亲神神秘秘地领我去了这家汤包店,直到今天我仍困惑,为何她要突如其来地带我去吃夜宵——通常她是极其反对这样的活动的,不过汤包上桌时,这一切的疑问都被我抛之脑后了。木制传统蒸笼打开,一股氤氲的雾气在视野里升腾起,一瞬间我的眼镜上就晕染上白茫茫的一层水汽。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颗拎起,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,鲜香的汁水在口腔中肆意喷涌开,但只一瞬间我就被烫的尽数吐到碗里了。所以第一次吃汤包可千万别像我这样鲁莽。后来,这家汤包店也成了我招待朋友们的必要场所,闭上眼睛,我仿佛能回到我青涩的19岁,那些打闹着充斥欢声笑语的时刻,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,近在咫尺触手可及。
不知觉间,在City of Monterey Park已经待了一年多了,甚至马上要迎来第二个新年。这里,大家的食物都来自于世界各地,而我作为一个对食物接受度很高的人,也并没有让我特别不能下口的食物。但是,前一段时间我身体抱恙,那些日子的我却格外的想念家乡的味道。为此我甚至专门驱车找了一家热干面馆,试图寻回一些味道的记忆。但遗憾的是,我却没能找到那种感觉,可能店家做的没问题,只是我不再是当时的我,我的心态也不再是当时的心态。万般失望下,我步行到了家最近的Grocery Store,摆在门口的是一堆苹果,纸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“红富士(中国产)”,我靠近拿起一个嗅了嗅,清新的果香充满了我,随意地选了几个,装进塑料袋中,转身时早已泪眼朦胧。
我想,食物大概是一座连接于现在同过往之桥梁,它们饱足人的饥渴,也在那寂寥的良夜中给人慰籍。正因如此,才发现那些因这世界所伤之人,大都是面目可憎又心地善良的胖子吧。
我们都在新世界里寻在存在的价值,也都在回忆的温存中,找到曾来时的路。